iPhone被发明的第16年，比特（Byte，即信息）世界的加速发展，给我们一种幻觉：我们生活在比特森林里。

短视频和直播的崛起，加剧了这种不真实感：我们可以泡在近似真实的网络里，从社交到图文、视频消费，再到购物、外卖。

然而，如果你去到城市郊野的仓库、物流园区，它们会不断提醒你，原子世界仍然固执地遵循它自己的规律。

我以前在仓库里呆过，了解这是一个怎样运行的空间，任何一个细微环节的变动——人力或机器的——都可能让系统卡壳，比特世界狂飙突进的梦想，尚未照进仓储物流行业纷繁庞杂的现实。

当菜鸟表示愿意向我们开放它的整个物流作业流程，并展示它在半日达方面取得的进展时，我是非常好奇的：在这个中国最大电商的后端试验场，比特世界和原子世界的融合又进展到了哪一步了呢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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菜鸟这次呈现的，是成都双流物流园区仓库和它的一家本地自营配送站，约定的调研时间是8月2日，所以我们1号下午就到达成都了。

成都是一座悠闲的城市，以懂生活和热爱生活闻名于世。

我并不是第一次来成都，但是仍然为她遍布大街小巷的餐饮店着迷。

1号傍晚我6点多落地，特意空着肚子入住了酒店后，才出去觅食。

酒店旁边就是密密麻麻的餐厅，当时大约7点半，因为是一人食，所以选了家面馆，店铺并不大，大约只有5-6张台桌，川菜重镇，自然无辣不欢，不过我不太能吃辣，所以选了一份至尊海味面，价格39元，在他们店里算价格较高的，大部分的面只需要15-20元左右。

成都并没有海，所以我也没有太多期待。

没想到面端上来之后，大为惊喜。

有时候就是这样，你和美食的缘分，在第一眼就确认了，后面的每一分钟，只是在强化那个印象。

汤很入味，油而不腻，海味分量非常足，面不多，但是口感出乎寻常的细腻，看起来像粉丝，吃起来有一点点意大利通心粉的味道。

幸福的感觉就是，你希望时间慢一点，甚至希望它能停下来。

吃完差不多8点钟，又有客人进来，店员告知他：不好意思，我们已经打烊了，请明天再来吧。

我这才意识到，他们已经把其他的台桌椅子收起来了，做得好吃就是可以为所欲为。

吃完饭，我在酒店大堂休息，顺便看看书架上的书。

无意中翻到白先勇的《纽约客》，不知道怎么就想起蒋勋和蔡康永。

就觉得他们仨有点像，台湾人，细腻，很会讲故事，连家庭背景都有点像。

喜欢看蒋勋老师讲《红楼梦》，他总是能用引人入胜的故事讲出红楼梦外的人生和哲学。

也很喜欢看蔡康永的节目，有时是治愈，有时是放肆。

白先勇的父亲是一代枭雄，抗日名将白崇禧。

蒋勋的父亲是黄埔军校的军官，事业很成功。

蔡康永的父亲是名震上海的太平轮船主，轮船沉没后破产，在台湾做了大律师。

成都就是这样一个美好的地方，让人的思绪像风一样自由，无拘无束。

2

2日一早，吃完早餐，我们就出发去物流园区了。

园区在双流区胜利镇牧华路一段666号，车程大约1小时，到达时已经10点整。

物流园区大得就像一个机场，我上一次去类似的地方，是在昆山普洛斯物流园区，所以也没有太惊讶，它只是再一次提醒我：欢迎来到原子主导的现实世界。

仓库里面，618大促留下的痕迹还没有褪去。大家进仓库第一件事，是换上菜鸟的工服。

进仓库后，首先映入眼帘的世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货架。据仓库负责人介绍，成都地区所有的猫超半日达货物全部都在这一个仓库储存，目前存有63000多个sku，日常时间每天发货约30万单，半日达商品平均库存周转率低至7-8天，远低于同业。

货架上的货已经是验过货的，实际上商家送货来的时候，第一步是先投单，投单前先通过系统预约，到货卸货后，仓库里的工作人员会进行第一次验货，确认货物数量、外包装和预约情形一致，然后交给检验的同事检查外观、批次等，再存入货架中。

门口的工人们就是负责第一道验货工序的。

存入货架之后，货物名称、数量、货值等各项数据就在库存里有了身份，这时候会安排操作工开车来提货，这台货车的机器臂，最高可以升到9米，每个sku的一部分货物会被送到理货区，因为不可能每个订单跑到这么高的货架上来取货。此时的商品，仍然是以商家供货的包装存在的，直到他们进入分拣打包区，分拣完毕并进入各类大小不一的包裹里，成为消费者下单的对应商品。

存货区会有一个备用库，防止一些特殊加急订单备货。

这里就是二次存货区，一开始那种高达9米的货架的存货，每个sku取一部分货物来这里存放，这里的货架根据工人们身高来设计，方便他们捡货。等这边的货物打包得差不多了，货车再去第一个高达9米的存货区取一批货物来存放。

理货分拣区的工人们，被分配到不同区域，有人专门负责帮忙理货，即从搬运过来的小型存货区把订单对应的商品整理出来，红背心的工人们专门负责打包，再通过传送带，送到一个更大的商品传送带上。

根据仓库负责人介绍，红色背心的工作人员，每小时可以打包300个左右的包裹，每人一天会作业数千个包裹出来。

看完这些流程，我们可能很容易产生一种感觉：即便到了2023年，中国规模最大的电商平台的仓库里，数字化对这片原子世界的渗透仍然很有限。

直到走到分拣包装区隔壁，仓库负责人指着这片电脑说：这里是整个仓库技术含量最高的地方，有一台服务器，连接20多台电脑，控制着整个仓库的库存数据、分拣流程、货架摆放规则、拣货路线规划，乃至每一道工序的操作时长。

他说，这里是整个仓库的大脑：它们的特别之处，是可以部分规避人性的弱点。

一个小小的细节是这样的，在拣货包装这个小小的环节，如果采用人力分配任务的话，不同的人亲疏有别，时间长了，一定会有裙带关系，那些离打包台近的、重量较小的货就会被优先分配给更亲近的人，必然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工作效率，而仓库是一个效率优先、追求公平、多劳多得的地方。

通过算法替代人工分配，就能摆脱这种人性的弱点，使得每个人分配到的任务不仅是最公平的，也可能是最合理的，因为系统通过不断地学习，会习得不同的货物之间售卖关联性，比如牙膏和牙刷相关性高，他们会被摆放在相邻的货架，方便拣货的人提升效率。

而到了仓库的第三个环节：分拨出库环节，机器、算法、比特对原子世界的影响，开始逐渐显山露水。

一条宽达2-3米，长达数百米的自动传送带，绵延两个作业大区，一直从分拣打包地带传送到分拨出库区。

货物在传送带上运行的10来分钟，全程不断有电子监控扫码货物上面的二维码，识别出该商品的品类、配送区域，沿线有一个一个的大袋子敞开大口，接收这些包裹的自动分离，使得不同品类、区域的包裹进入不同的包装袋，方便最终装车进入下一个网点。

货物在这个环节的人力使用极少，几乎全程被自动化设施替代了，效率也非常高。商品从消费者下单那一刻开始，毫秒级同步到菜鸟后台，订单生产、验货、分拣、打包、分拨、出库、运输、配送等所有的20多个环节，都可以被系统深度识别，任何一个环节出现纰漏，系统可以在10分钟内做出调整，该截单截单、该退回退回，具备很高的弹性。

在这里，我们能看到比特世界与原子世界深度融合的痕迹。

一个小小的意外，是偌大的分拨区域内，有十几个穿着红背心的女孩子在不停地给每一个包裹帖标签，原来这是大运会期间临时增加的一道额外工序，凡是成都地区出去的包裹，都需要增加一道安全标签，一旦出问题，仓库就需要负责。

我们同时得知，菜鸟这个仓库因此增加的人力还不是最多的，四通一达现阶段为此增加了200-300人专门负责这一道工序。

在仓库的最尽头，有一个小小的diy工作间，这是菜鸟为闲暇的同事们准备的自由活动区域，他们可以利用现有的工具自由操作一些闲置商品、机器等。

3

时间过得很快，上午的调研活动很快就结束了，吃过午饭后，我们下午又来到菜鸟的一个自营网点——注意不是驿站，是配送网点，仓库货物运输到这里进行最后一步分拣，到配送员手中进行末端配送。

因为猫超现在做的是送货到家，所以这些货物理论上都不会经过驿站，会直接送到消费者家中，除非他们主动提出存放在驿站。

目前，成都地区有类似的菜鸟网点60多个，我们调研的这个网点属于中等偏上的规模，日常时候每天送货大约2000多单，有20来个配送员，另配一个站长，一个助理。

每个配送员日均处理订单约100个，除了送货到家，还需要在仓库收货、理货，工作也比较饱满，但是会比四通一达的配送员轻松一些。

今年4月份开始，猫超正式宣布在杭州、上海、成都、广州、深圳、佛山、东莞和惠州等八个城市推出半日达服务，所谓半日达，就是每天晚上12点前的订单，承诺第二天上午12点前送达，中午12点前的订单，晚上21点前送达，这个速度比传统的211模式还要快4个小时。

实际上，菜鸟在去年2月份就开始内部测试该服务，直到今年4月份，猫超具备半日达服务能力的商品半日妥投率达到96%以上，才正式向公众宣布这一服务策略。

只要你将收货地址设置为以上8个城市中的任意一个，打开淘宝，再打开天猫超市，在里面搜索任意商品，比如“酱油”，点击带有“半日达”标识的商品，页面中间就会有配送时间承诺。

菜鸟半日达项目负责人赵新峰向走马财经介绍：项目退出后，内部已经逐渐消化掉提速产生的额外人力成本，也没有产生额外的机器、库房等成本，因此成本端的增长基本上可以忽略，而猫超还给菜鸟这边进行了适当的资金补贴；与此同时，项目推出后，该服务受到消费者的热烈欢迎，在推出了这一服务的8个城市，整体的商品dsr（综合评分）明显提升，而这些地区的整体GMV同比增速，比其他城市高了6-8个百分点。

所以，这是一个没有额外成本，而额外收益显著的新项目：因为不止有猫超的补贴，还有单量额外增加带来的超额收益。

当然，工人们付出了更多的辛劳，他们以前工作时间是8点开始，现在提前到了7点上班，中午吃饭时间也延长到了1点左右，因为12点前要把头一天的订单全部处理完。

但是，随着单量逐渐提升，每个人的订单密度提升了，需要负责的小区会更集中，以前负债2-3个小区的，现在可能只需要负责1-2个小区就可以配送同样单量的订单，工作效率也有所提升。

而消费者体验的提升是最直接的，那么为此付出一点额外的补贴给予菜鸟，猫超也是非常乐意的，因为这可以理解为一笔可持续的投资，更好的用户体验，带来更好的用户评价和复购率，最终带来更多的订单和规模效应，飞轮就转起来了。

看到仓库里的货物来到网点的时候，20多个配送员们一下子活跃起来，外面下着雨，大家连忙用雨帘遮住车尾的车门，防止开门时货物被淋湿。

看着一堆人望着货车倒车、开门，那种感觉恍惚像回到了古时候，镖师押货到达目的地，是欢乐、欣慰、满足各种情绪释放的时刻，大家七手八脚把货物分门别类按照小区再次分拣，犹如蚂蚁搬家，这个过程又一次提醒我们：原子世界自有其固守的规律，比特世界对原子世界的影响和渗透仍然任重道远。

阿里巴巴是中国电商的开创者和定义者，它一度希望只做比特世界的事情，对快递、物流环节充满警惕，他们曾经无法想象，一家互联网公司如何管理百万仓储、配送员工。随着行业竞争的深入，我们慢慢发现，只有深入泥土的深处，拔出萝卜带出泥，才有可能持续创造社会价值，才配得上消费者几十年的信任和托付。

从不愿意碰物流，到只做仓不做配送，到今天仓配一体，再到加速到半日达，并计划半日达服务本月内扩容到总共15个城市，阿里巴巴在物流配送方面的努力，虽然略显迟缓，但是好在走上了正确的道路。